【梅开二柱】(03)作者:郦优昙 发表于:免费射区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作者:郦优昙 字数:61611 ************ ☆、此章无题 铁大娘心里在想什麽,梅子岂会不知道。但是她什麽也没说,不过也不用招 呼,铁大娘一家早已自动坐下来了。 他们这一家真的跟蝗虫过境一般,当真是一点也不跟梅子客气,直接坐下, 不需梅子招呼,自己便自动自发的去盛了饭开吃了。而且夹菜只捡肉吃,那青菜 是看都不看一眼。铁三嫂在一边看得直摇头,汉子们也都露出看热闹的眼神,反 正柱子家的脸面是给丢光了。铁柱正闷头朝嘴里扒饭呢,突然觉得四周安静了许 多,这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这麽奇葩的一幕,顿时人就恼了,虽然没站起来破口大 骂,但也相去不远了。他本来是满身的戾气,整个人一拉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 了。铁二向来怕这个堂哥,他第一个停下了筷子,但还是舍不得不吃,小心翼翼 地一边看铁柱的脸色一边朝嘴里扒饭,还捅了捅同样吃得疯狂的铁大娘。 铁大娘正在吃头上,被人这麽一打断,脸色登时就变了。抬头一瞅,发现是 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满腔的恼怒和指责就跟被水浇熄的火一样——半点也撒不 出来了。 铁二示意她看看铁柱,铁大娘瞅过去,手上筷子到底舍不得放下。要知道他 们家已经好几个月没怎麽见荤腥了,平日里老母鸡下的蛋她都是收好准备拿到镇 上去卖的,今儿个在别人家吃了荤,这要是不吃好不吃饱,她怎麽能答应?前儿 跟铁柱闹了那一番,回去後她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与其跟人撕破脸,还不如好声 好气地说,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得点儿好处呢。 现在一看铁柱不高兴了,连忙面上带笑道:「柱子啊,这饭菜着实是做的不 错,不过梅子一人做,是不是累了点儿啊?要不明儿大娘来帮忙一起做,你看成 不成?还有铁大跟铁二,让他们都跟着来做事好了,反正终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要说铁大娘,她也是真的不笨,她能看出来梅子对於铁柱有多麽重要。可要 夸她聪明吧,那好像也不是。她要是真聪明,怎麽就不懂铁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儿? 不过这次她的话算是说到铁柱心坎儿里去了。铁柱端着饭碗想了一想,自家 媳妇儿的确是累的很,虽然有三嫂帮衬着,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又是不给钱的, 怎麽也不好意思让人多干活儿。要是大娘能来帮忙,那倒也不错。 心里虽然这麽想,可铁柱还是得问问自家媳妇儿的意见。抬头一看,梅子正 凝视着自己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很漂亮,就连不会察言观色的铁柱也看得出来, 媳妇儿压根儿不想大娘前来帮忙。「不用了,俺家活儿有三哥三嫂帮,吃完你就 带着他们回家去吧。」 闻言,梅子不由得讶然挑眉——他们家柱子好像也没有笨到哪里去呀,居然 看得懂她心里想的什麽? 铁大娘听了这话,那表情瞬间就变了。她好心好意来帮忙——虽然只是名为 帮忙,他不乐意也就算了,还拿外人来搪塞她?「柱子,话咋能这麽说呢?俺们 可是一家人,你找那些外人都不找俺家人帮忙,这不是见外吗?你大伯要是晓得 了,还不伤心死?」 真是好口才,梅子真是想鼓掌表示自己的五体投地。 铁柱不是梅子,他才没这闲工夫跟她废话,直接把碗一搁,吆喝吃好了的汉 子干活去了。被无视的铁大娘站在原地,见村里村外那麽多人瞧自己笑话,顿时 恼羞成怒:「铁柱!你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你小时死了爹娘,是谁把你带大又 送你去镇上学手艺的?现在能耐了,连亲戚都不认了,也不知是跟什麽狐狸精学 的这些手段!」 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的确是很解气,可铁柱要是恼起来那可是谁都不认的 啊。果然,铁柱正在房上排瓦呢,被铁大娘指着鼻子这一通骂,顿时噌的一下从 屋顶跳了下来,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到她面前,横眉竖目:「有种你再说一次!」 她哪里还敢再说一次,瞟了梅子一眼,寻思着梅子好说话,也不记仇,用眼 神跟她求求饶,让她帮自己解脱这个困境,反正日後自己大可不认。可没想到梅 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根本就没有帮忙解围的意思。铁大娘这下着慌了,可这人 前人後的,当着那麽多人面自己要是退缩了,以後还怎麽做人哪?村里人得怎麽 笑话自己,以後还抬得起头来吗?「说、说就说!俺又没说错,自从你娶了这媳 妇儿来家,咱家啥时候太平过?先是撺掇你出去跟人闯荡,这赚了银子回家,也 不跟俺还有你大爷说一声,都给你媳妇儿了。俺带着铁大铁二来帮你家盖房子, 你不要就算了,还赶俺们走,这还有天理吗?!」 这一番话颠倒黑白把自己完全置於无辜的地位,梅子真算是大开眼界了。在 这之前,她也曾见过不少巧言令色又信口雌黄的人,不过像铁大娘这样的,她还 是第一次见。越是小人物,就越是让她吃惊啊。 梅子就特别不明白,为啥铁大娘就老爱找她麻烦呢,是她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吗?明明知道自己是柱子的逆鳞,还总是上来撩一把,她是怎麽想的? 铁柱的脸更黑了,他这人一恼起来就啥都不顾了,管围观的人多还是少,他 不爽了就一定会给你骂出来。「你还有脸说把俺养大,俺在你家吃你家几顿饭, 哪天柴不是俺砍的,水不是俺挑的,地里的活儿不是俺干的?就这样你还嫌俺干 活不多,把俺带到镇上扔了,叫俺去学手艺,不给银子不给衣服,要不是师傅收 留俺,俺早不知死多少次了!」他咆哮的声音特别大,简直能够穿透云霄。在场 的村民有不少已经捂住了耳朵,「俺跟人出去闯荡那是俺的事儿,跟俺媳妇儿没 关系,赚了多少钱也跟你们家没关系,你这麽关心又是想干啥?!」 这话已经算是说得很直白的了,聪明人一听就懂。怪不得以前从来不上门的 铁家女人现在到铁柱家到的那麽殷勤,搞了半天是因为人家有钱了想来揩油水啊! 被铁柱这麽一冲,铁大娘的脸色甭提有多难看了,半晌,她从鼻子里哼了一 声,转身就走。 ☆、关於铁二 娘都走了,他们还留下来干啥,难道真的要帮铁柱家干活儿吗?铁大又不是 傻子,他抓起自己媳妇的手,跟後头有狗在追一般匆匆跟了上去,独留铁二一人 站在原地。 他很局促,双手不住地搓来搓去,抬头看梅子一眼又立刻低下,也不敢瞧铁 柱,脚尖在地上划了几道痕迹,声音跟蚊子一样:「堂哥,堂嫂,俺娘她不是故 意的……你们别怪她。」 铁柱对这个小堂弟还是比较有耐心的,虽然他不见得是个什麽好人,但是跟 铁大娘比起来,那可真算是天上地下,所以他也不愿与其交恶。再说了,再过个 把月铁二就要去参加乡试了,要是考过的话,那可就是举人了,日後万一有了出 息,自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没事儿,你回家读书去吧。俺不会放在心上的。」 要是真跟大娘生气,那他早气也气死了。 梅子可不知道自家的傻汉子也有这样的心眼儿,对他的大度颇为惊讶,不过 人前嘛,她是要给自家汉子留脸子的,真有啥不懂的地方,那也得晚上再说。 这个小插曲就这麽过去了,铁大娘白吃了这一顿後就再也没来过,估计也是 一时难拉下脸来。铁柱跟梅子对此乐见其成,她不来他们家捣乱最好,省得每次 都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盖房子大概用了十天的时间,新房子很宽敞也很漂亮,不像以前那样晒不到 太阳,铁柱特意把窗子跟门的位置都换了,每天太阳一升起,屋里立刻就能洒满 阳光。梅子很喜欢,这样好像整个家都沐浴在阳光下。除了必须的屋子外,铁柱 还特意修了一间房子养家畜,这不,房子刚盖好呢,他又从外面买了头老母猪回 来,不过这些脏活儿累活儿他都抢着干,梅子要是动手了,他还不乐意呢。 方正给的那麽多银两,他们盖房子加工钱还有饭菜钱以及买家畜的钱,加在 一起,也才花了一百两不到。梅子虽然没有说,但心里仍暗自心惊。以前她觉得 自己已经算是节俭了,可和这样普普通通的民家生活比起来,那可真是差之千里 啊。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就在梅子的生活看似逐渐回复正轨之後,快到八月份的 时候,铁二去参加乡试了。铁大伯一家为此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自家也 终於有人能踏上仕途,担心的是铁二能不能考过。村里就这麽一个参加乡试的, 所有人都被带的异常紧张,唯一还能淡定的也就属梅子了。就连铁柱有时候都会 在屋里转来转去,又是搓手啊又是念念有词的,好像去参加乡试的人是他一样。 梅子看不惯他这麽紧张,一把将他给拉下来坐着,铁柱就转而看她,看了好 一会儿,却见梅子不理会自己,便问道:「媳妇儿,你为啥不紧张啊?」 梅子把针朝自己头发上磨一磨,对着太阳光穿针引线,然後笑睨了铁柱一眼, 被他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弄得更想笑了:「我为什麽要紧张啊。」虽然家里有钱, 铁柱打铁养猪都赚了不少,但是闲暇时候梅子还是会接些女红来做。她的手艺好, 就是只绣一块手帕,在镇子里的成衣店也都叫到了五百文一方。若是给人绣个被 面嫁衣啥的,那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村里穷人多,镇上小有资产的却不少,他 们家的小姐夫人都喜欢梅子的绣功,哪怕花再多银子也愿意买。钱虽然容易挣了, 可梅子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可是为什麽不高兴呢?你问她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 心底沉甸甸的,仿佛被什麽给压着似的。 她抬头看他那模样真是俊俏极了,铁柱一下看傻了眼,口水滋溜一下流了出 来,幸好他反应快又给吸了回去,可眼里就啥都容不下了,好像看天看地啥都没 了,就剩下他媳妇儿。 她长得真好看,他就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人了。铁柱嘿嘿傻笑起来,觉得自 己能娶到梅子,那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得来的好运气。自从梅子嫁过来之後, 自己有好饭吃,有好衣服穿,还有银子花,现在又盖了新房子,啥都不愁。她简 直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福星啊。 见铁柱只顾着傻笑不说话了,梅子百忙之中瞄了他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为 什麽我要紧张。」 「啊……啊?哦!」傻大个挠挠脑袋,给了一个让梅子很无力的理由:「因 为村里人都很紧张啊。」 村里人紧张关她什麽事儿呀?「他们紧张他们的,我过我的,有冲突吗?」 ……好像没有。铁柱顿时语塞,「可、可那是铁二啊,咱村里好几年了就出 了这麽一个秀才,他要是考上了,那可就是举人了,能进京参加殿试的!」 梅子只是轻笑,纤细的手指舞动,绣花犹如行云流水,动作优雅,煞是好看: 「你不用担心,铁二能过得了。」只是考个举人而已,算不得什麽。而且,那铁 二着实算是个读书的料子,考中举人不算难事。 「媳妇儿,你咋这麽确定啊?」铁柱觉得很奇怪。 「猜的,你不想他中举吗?」 「想是想,俺就觉得吧,铁二要是中举了,大娘指不定又要弄出啥么蛾子来 了。可要是不中吧,俺心里更难受。」 看铁柱一脸的纠结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梅子不打算跟他说中了举人算不得 什麽,朝廷每年都会有无数个举人,但是能在殿试拿到前三甲的,也就那麽三个 人。铁二阅历不丰,只懂读死书,乡试那样的题目刚刚好,赴京赶考可能也拿得 到好名次,可若是想拔得头筹,那是不可能的事。为官者要能举一反三针砭时弊, 这些铁二根本做不到。相反,京城的繁华奢靡甚至会扰乱他的心和品性——他人 品虽还凑合,但不坚定不勇敢不果断,根本不足以应付。 而落榜的举人回到家,也充其量只能做个私塾先生或是在县衙里谋个差事, 连做县令的资格都没有。没有权,自然也就不会有什麽大事发生了。「他中不中, 那得看他的学问如何,你就是把地踩出个洞来,铁二该中得中,不该中,你也没 办法。」 铁柱想了想,媳妇儿说的话还真都对,他是个粗神经的,立马就不想那麽多 了,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蹲在那儿也不嫌累得慌,明明小板凳就在他伸手可及的 地方,可他就是不拉过来坐着。大手攥在一起,就那样傻乎乎地盯着梅子瞧。 半个月後发榜,梅子一语成谶,铁二果然中了举人。那天乡里来报信儿的老 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铁大娘正搁村口大柳树下面跟人拉呱呢,一听儿子中 了举,下巴立刻昂高了好几尺,立马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瞧那 之前还聊得很好的妯娌婶嫂,越看越觉得俗气。 不过她也不算太笨,知道虽然自家二蛋中了举,但家里是没个能当事儿的人, 她看梅子不顺眼是真的,却也知道只有她能撑场面。这刚到家,立马差遣铁大去 柱子家叫人。她知道自己是个村妇,那来报信儿的虽然是镇上的,但好歹人是在 县衙里做事的,得罪不得,梅子来帮忙的话,也能给自家装个脸。 梅子是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可铁大伯跟铁大一起来叫,铁大娘虽对柱子不好, 大伯却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她又如何能不去。想了想,她在荷包里塞了些铜板, 刚要出门呢,铁铺里的柱子抹着汗问:「媳妇儿你去哪儿啊?」 铁大伯捋着胡子笑呵呵地回话:「柱子啊,别打铁了,走,到俺家去,你堂 弟啊,他中举啦!这不,俺特地来找你媳妇儿到俺家看看去,咱村上没个读过书 的,这都靠你媳妇儿了啊。」 铁柱扔下手里的家伙,匆匆批了件袍子:「俺也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铁大伯家,报信儿的正坐在堂屋喝茶呢。这茶还是梅 子炒出来送给铁大伯的,虽然比不得宫廷好茶,但绝对也是一流的。 见梅子柱子来了,铁大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呦,梅子来啦,快快快, 大娘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县衙里的差役,专门到咱家来通知咱二蛋中举的事情, 喔呵呵呵呵呵……」说着捉着梅子的手就朝屋里走,看样子是要请教她什麽事情。 到了里屋後,一开始话还说的不错,可一听梅子说要给报信人喜钱,铁大娘 唰的就把脸给拉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这咋还要给他钱呢?没听说过!」 「给不给是大娘的事情,毕竟以後堂弟若是能谋得一官半职,这可都是落人 口舌的把柄。」 听了梅子这话,铁大娘脸色变了又变,嘴里嘟哝着,这才不情不愿地到枕底 摸了个破旧的小布包出来,扒拉了老半天,才终於拿出几枚铜板给梅子:「喏, 就这麽多,够吗?」 这怎麽能够,这几枚铜板,连斤猪肉都买不起。可梅子没说什麽,只是掏出 早已准备好的荷包,把这几枚铜钱也塞了进去。铁大娘一看她有准备,立马笑开 了花,嘴上说着那怎麽好意思俺给俺给,手上早把小包裹藏了回去。 ☆、(12鮮幣)鐵二回來 铁二回来 对铁大娘那拔不出一根毛的抠门性子,梅子再清楚不过了,从自己跟柱子成 亲那天她包的喜钱就看出来了。她就只喜欢占人便宜,不乐意朝外拿。 那送信的老者笑呵呵地捋着胡子,倒也是一副温和长者模样,梅子便把荷包 塞给铁柱,让他去把钱给那老者。老者喜不自胜地收下了,还掂了掂手里的钱袋, 又说了几句恭维话便转身告辞了。 其实这真不是什麽大事儿,要她来也不知道要做什麽?铁大伯热情邀请他们 小俩口留下来吃晌饭,梅子可不会没眼色的留下来,铁二现在中了举,铁大娘心 高气傲的,哪里还瞧得起他们夫妻?再说了,她也不想跟他们家人一起吃饭—— 那会胃胀的。「不了大伯,我早上锅里炖了肉,晌午回去正好吃,你也知道柱子 的食量,要是让他留在这儿吃呀,保不准其他人就都不用吃了。」 被梅子打趣的话逗乐了,铁大伯笑哈哈地放他们回家去了,不过临走前死活 塞了些自家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蔬菜,又扛了袋大米出来让铁柱带回家。铁大娘一 看,脸立马拉了下来,梅子帮忙给的喜钱,再多也多不过这袋大米和这些菜吧? 她把她找来是要她帮忙做事撑门面的,可不是让她来占便宜的呀!登时,铁大娘 心里难受至极,一想到就送个喜钱,就白白给人一整袋上好的大米还有一筐菜, 那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可这在人前,她还得给自家老伴儿面子,梅子就听见她 那牙啊,咯吱咯吱作响。 铁柱个没心眼儿的,说了声谢谢直接就给扛起来了,梅子也没有推辞,虽然 知道这米和菜拿不拿都一个样儿,不过能气到铁大娘她还是蛮开心的。 还是自己家比较舒服,一到家,梅子便嘱咐铁柱把米扛去东屋,自己则钻进 锅屋做饭去,锅里炖的肉已经糯了,和着上好的白面,加上猪油煎成肉饼,铁柱 一顿能吃几十个。刚把面和好,铁柱就屁颠颠地进锅屋了,主动拉风箱烧火,两 个人就这样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倒也舒服畅快。 大概是第二天晌午十分,铁二回来了。他穿着一袭青色袍子,看起来也有几 分书生气,就是眼神游移略有稚气,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能有几斤几两重。 这回铁大娘可没找人来请梅子跟铁柱夫妻俩——她还为昨儿那袋大米还有那 筐菜生闷气呢。梅子对此毫不在乎,要不是後天的铁四婶家的媳妇来串门子,她 压根就不知道铁二已经回来了。 「嫂子啊,俺刚刚在村口瞅着了,二蛋来家,不光穿的好了,那背囊里鼓鼓 囊囊的,不知塞了多少好东西哩!」其实铁四婶家的儿媳还不错,就是太碎嘴, 而且大嘴巴咧都咧不住,知道个啥事儿就到处张扬,梅子并不讨厌她,毕竟跟一 个心无城府的人在一起,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要快乐多了。「嫂子,你猜里面 装的是啥子?」 「不知道,你知道吗?」梅子一边摘着空心菜一边问,想也知道必定是县里 的奖了些银子布匹什麽的,难道还有其他的吗?虽然心里知道,不过她还是给足 了铁家媳妇面子,做出一副又好奇又猜不出的模样,大大的满足了对方那颗急於 八卦的心。 「俺跟你说啊嫂子,方才俺跟村里人都挤去大伯家瞅了,大娘是当着俺们的 面打开的,乖乖,那可真是不得了!」一脸的欣羡神往。「里面好多银子,还有 好几匹布呢!俺一瞅二蛋身上那衣裳,俺就知道他肯定考得很好,以後看来咱得 多多跟大娘走动才行,这样也好沾点举人老爷的光嘛!」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梅子听了,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说:「那你 还不回家去准备准备,有啥好玩意儿给大娘家送过去,就说是给铁二的喜面子钱?」 被梅子一提醒,铁家媳妇如梦初醒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就朝门口奔,还不 忘叮嘱梅子:「那嫂子你也收拾点儿呗,咱待会儿大娘家见哈!」话音未落,人 已经跑到门外了。 正巧铁柱从铺子里出来,满身是汗,一见铁四婶家的儿媳跟打了鸡血似的激 动,不由得摸摸脑袋,问自家媳妇儿:「媳妇儿,那、那咋回事儿啊?」 梅子把摘好的空心菜放盆里端到井边,铁柱一看媳妇要打水,几个跨步走过 来帮忙,一边帮一边问:「媳妇儿你笑啥啊?」 「我笑铁二中举啊。」 「咦,媳妇,你晓得啦?咱家铁铺方才来了个叔叔打把镰刀,跟俺说铁二回 来了,俺就想跟你说一声,没想到你都晓得啦。」把水提上来,顺手倒进盆里, 然後顺手洗起菜,完全不用梅子动一下。 「又不是什麽秘密,早传开了。」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铁柱被自己女人的 眼神看得有点傻眼,结结巴巴地问:「咋、咋了?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呀?」 「啥也不干,我呀,就是想问你要不要送点礼给大伯家啊?刚刚黑子媳妇就 是跑回家收拾礼物去的。你可要想好了,现在不巴结,以後想巴上去那可都没希 望了。」取过竹罩子把空心菜放进去爽水,梅子嘴角扬起,笑意盎然。 铁柱挠挠脑袋瓜:「咱还是得送点儿的,当年俺出师回来开铁铺的时候,大 伯就送了俺呢,不过不用送多,也别叫人觉得俺是巴结。对了,媳妇儿,你上回 腌的那小黄瓜还在不?大伯忒爱吃那玩意儿,送点小黄瓜给他,比给他一两银子 都好使!」这样的话既送了礼,也不算套近乎,对,这样最好。 没想到这傻子还粗中有细啊。梅子有点讶异,原本以为能骗到这傻子呢。 「为什麽不讨好人家呀?要知道铁二日後赴京赶考,万一中了前三甲,那少说也 得是个知州啊,知道知州是多大的官儿吗?那可是五品大员,抵得上好几十个县 太爷呢。」 喝! 铁柱被这官儿吓了一大跳,说话又开始结巴了:「这、这麽大啊?」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梅子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摸摸他的脸,给他 把汗擦了:「那也得他考上才行,以他现在这学识,顶多去县衙谋个没权的闲差, 你甭怕。」 「俺没有怕,俺长这麽大,俺怕过谁啊!」铁柱牛哄哄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可一看到梅子带笑的眼,自动又蔫了。「媳妇儿,你是不是嫌俺没本事,还当过 山贼啊?俺就是不懂念书,小时候一看书就打瞌睡,你要是指望俺也去考个举人 回来,那、那俺估计得再投次胎才行啊。」 梅子笑得连连摆手:「可千万别,你可不适合去考取什麽功名,你好好当你 的铁匠我就很开心了。再说当官有什麽好的?当清官累,当贪官也累,还不如咱 们过得这日子呢。」说完推了铁柱一把,「还傻愣着干嘛,走,帮我烧火去,今 天中午有呛炒空心菜!」 铁柱嘿嘿傻乐,屁颠颠跟在媳妇屁股後头奔厨房去了。 上门求教(上) 铁二中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附近的这几个村庄,铁家沟的村民们对於村里 出了个举人的事情,又是开心又是自豪,下地干活儿遇到了邻村人都觉得倍儿有 面子,走路都感觉带风,见面寒暄第一句话再也不是你家小麦今年打了多少菜地 里的水上够了没,而是:「你晓得不?俺庄上出了个举人老爷哩!」铁大伯一家 子更是收礼收到腿软,就连村长跟里正都争着到他们家去坐坐呢,这是多大的面 子啊?要知道以前可都只有他们家巴结他们的份儿,哪想到自家也能有如此风光 的一天? 不过乡试中了,并算不上什麽。大家眼馋的是铁二未来赴京赶考的时候说不 定能谋得个一官半职,现在跟他打好关系,还怕到时候说不上话吗?铁二也忒地 争气,从回家後,除了庆祝宴就再没出来抛头露面过,村里不少汉子以前都嫌弃 他只会闷头死读书两手不沾土啥活儿都不干,这下铁二出息了,他们反倒羡慕起 来。 唯一过得比较清闲自在的也就属梅子跟柱子小俩口了。 他们照过他们的小日子,哪管旁人说什麽。不过这世界就是这麽有趣,你不 想理会不想招惹的吧,他偏偏总是找上门来,好像你安生了,他就不乐意了。 从回到家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铁二都未踏出家门一步。这天好不容易出来 了,却是到柱子家来的。铁柱正窝在铁铺打铁呢,他光着上身,赤裸着精壮古铜 色的肌肉,一下一下砸着铁片,四周火星四溅,但他仿佛丝毫不觉得可怕,就看 到他额头上一片一片的汗珠子往下滚,砸在火堆里就是朝天一耸的烈焰。梅子拿 着湿毛巾帮他擦汗,可任她擦的再快也不敌铁柱出汗的速度。「柱子,喝点儿水 吧,我刚放凉的。」其实这个季节她已经不该让他喝冷的了,可铁铺里实在是热, 就连她都觉得受不了,更别提铁柱这个大老爷们儿了。 铁柱接过碗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完了擦把嘴,趁着梅子没注意在她脸蛋儿 上猛地亲了一口说:「媳妇儿,你真好。」 净给她灌迷魂汤。梅子把碗放一边去,睨了铁柱一眼。这一眼又娇又媚,着 实是好看极了,铁柱一个没忍住,扔掉手里的家伙,也不管铺子正对着村里的大 路了,抱住梅子就是一顿狠亲。铺子里本来就热,梅子被他亲得双腿发软,明显 感到腿间有了湿意——她现在越来越不矜持了,有时候铁柱性子来了在院子里就 把她摁到,自己半推半就居然也从了,可这是在铺子里,正对着大路呢,万一村 里人经过瞧见了,那她脸往哪儿搁? 想到这里,哪怕脑袋早已被亲得晕乎乎的,梅子也依然坚强地一把拍开铁柱。 那厮正啃着她的脖子,手不知道啥时候伸进她衣服里去了,正捏着她浑圆柔软的 乳房。梅子大羞,连忙把他推开,铁柱不甚乐意地抹了抹嘴,刚沾了点油腥,就 没了。 真是蛮力的家伙。梅子嘟哝着,整理自己被扯开的衣襟,肚兜的带子被铁柱 弄开了,她赶紧系上。刚收拾好,一转脸看见了站在他们家门口的铁二,俏脸刷 的一白——刚刚那些……不会都被看去了吧?!梅子越想越丢人,忍不住给了铁 柱一脚。那傻子还不知道自己为啥被媳妇踢了,眨巴着眼睛,煞是无辜的样子。 梅子看他装无辜的样子就想打人,可外人在呢,她再生气也得给自家汉子留点脸 子。否则村里人不说他妻管严哪。 顺着媳妇的视线,铁柱也看到了铁二,他喊了他一声,铁二闻声朝这边看, 一瞧梅子在,眼睛刷一下亮了。梅子对这种眼神不陌生——以前她穿女装抛头露 面的时候,经常有人这麽看她。可铁二的眼光叫她很不喜欢,他不知道她是他堂 嫂吗?这麽孟浪,成何体统?亏他还考了个举人回来,连伦理纲常都不懂了。这 样的人,怎麽可能会是个好官? 「堂哥,堂嫂。」铁二绞扭着双手,梅子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几本书,还眼熟 的很,好像就是之前被大娘在新婚那天抢走的箱子里的。 「二子来啦?咋,有啥事儿呀?」铁柱笑嘻嘻的问,挥动铁锤继续自己的活。 铁二明显很局促,但他的局促显然不是因为铁柱,而是因为梅子。他飞快地 看了梅子一眼,然後立马低下头,说:「堂哥……是这样的,书里有些问题我怎 麽想也想不明白,所以就想来问问堂嫂,她读过书,应该能看懂。」娘从堂嫂家 弄来的那些书,很多他只听说过没见过,有几本有几个批注,他在看不懂的时候 看了,立马就茅塞顿开了!可铁二不愿承认自己会不如一个女人,所以才用了应 该,语气里也没有恭敬求教之意。毕竟嘛,梅子再有才也就是个女人,还是嫁了 个莽夫的女人,自己已经是举人了,来年赶考过了会试,那便是贡士,能直接参 加殿试的!她应该崇拜自己,而不是那个光会打铁打猎的铁柱! 梅子才不想理他,铁二若是个有志少年,虚心求教,她定会帮忙。可像他这 样一个人,她若教了,那就对不起她自己了! 见梅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铁二暗暗咬牙。 铁柱不觉得旁的,就觉得铁二说话似乎有点怪怪的,一想——明白了,他不 说俺说我了!铁家沟这附近把「我」都说成俺,梅子是外地来的,又读过书,所 以文绉绉的,可除了梅子,铁二可是铁柱听到的第二个说「我」的人哪。他心直 口快,想啥说啥,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俺说二子啊,你咋回事儿啊?咋张嘴 闭嘴都是『我』啊?跟乡里人学的啊?」 被铁柱一说,铁二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略有羞愧,却又恼恨铁柱居然在梅 子面前给自己难堪,半晌,憋了句:「多谢堂哥提点,俺知道了,俺改。」 梅子忍笑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不过她转过身去了,就见她肩膀抖动 了好久,才终於平静了下来。 上门求教(下) 不得不说,跟铁柱比起来,那铁二绝对是聪明人当中的聪明人。他知道想让 梅子提点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从堂哥身上下手。只要堂哥点头了,堂嫂 又岂会拒绝?他也不是傻子,能看出来铁柱在梅子心底占了多大一块地方。这一 点让他隐隐觉得气馁,莫非饱读诗书的自己还比不得一个只会打铁种地的粗汉? 梅子没兴趣再多看铁二一眼,转身就朝家里去了,铁二瞧着梅子的背影,晕 乎乎的,好像还舍不得放开一样。 不过刚走到屋里她就後悔了,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妥当,把那傻子一个人留在 外面,要是被铁二说动了那可如何是好?梅子想了想,立马提起裙子朝外奔去, 想着能赶这之前拦住,没想到刚踏进铺子里就听见铁柱说:「行!都包在俺身上 了!俺跟你嫂子说去!」 小脚悄悄往外收,不过铁柱眼尖:「媳妇儿媳妇儿俺有话跟你说!」 梅子无奈,只好停下,看了颇为局促的铁二一眼,「是不是说让我指点指点 他呀?」 铁柱搓着手嘿嘿笑,梅子瞧他这傻不隆冬的样子,很想打他,但碍於有外人 在场,忍住了。「话我可说在前头,堂弟,毕竟我是柱子的媳妇儿,不适合与你 多做接触,你把书上不懂的地方折上页,送来,我给你标注就是了。但读书是你 自己的事儿,我不能管太多,否则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望你懂得。」 铁二点头:「那就多谢嫂子了。」虽然很遗憾不能和梅子有再多的接触,但 是就这样也挺好的,等到他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了,她再看他定然不会是今天这副 模样。到时候,他定要她眼里心里全是自己!「那现在俺就折好,等晚上来拿。」 「晚上恐怕不行,我今儿个还有活儿要干,你明日晌午这个时候来拿吧。」 梅子看着他飞快地折着页脚,又瞧见身边的傻大个挠着脑袋嘿嘿笑,忍不住一脚 踩了下去。铁柱闷哼一声不敢呼痛,可怜兮兮地瞅着梅子,盼望着她能大发慈悲 饶过自己。 接过铁二递来的书,梅子草草翻阅了一遍,这本是她尚待字闺中时看的书, 作者是前朝着名的学者,其中大部分的思想都来自於古书,铁二不懂也是正常的。 这上面的东西要和朝廷政策黎民苍生结合起来才能得出其中益处,只是死读书没 有丝毫经验的人是不行的。 她朝铁二点了点头道:「这书我先留着了,你明日来拿便是。」 这话里赶人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铁二道了别,回家去了。梅子瞧着他的背影, 松开了踩着铁柱脚背的小脚,问:「疼吗?」 其实一点也不疼。他皮糙肉厚的,媳妇儿又没用力,哪里会疼?可装还是要 装一下的,铁柱扔掉手里的家伙,抱着脚原地跳:「疼、疼,疼死了!」 梅子哪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只是懒得拆穿罢了,「那你慢慢疼,我先回家去 了。」 原以为能得到软玉温香的铁柱傻眼儿了,怎麽会是这麽个反应呢?这不对啊! 媳妇儿那麽温柔那麽好,怎麽会这样对他呢?! 次日中午,铁二果然准时来到他们家,不过梅子没有见他,而是把书交给了 铁柱,铁二刚到门口就被铁柱叫住了,让他过来拿书。铁二左右看了很久也不见 梅子身影,忍不住问道:「堂哥……嫂子人呢?」 「你嫂子?待家里呢。」铁柱头也不抬地打着铁,秋收时节到来,需要镰刀 等农具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他这几日接的活计也不少,都有些忙不过来了,不过 进账的银子也多了很多,嘿嘿。「咋,找她有事儿?还是她给你写的看不懂?」 铁二刚想答话呢,他又继续说了,「也对,你先瞅瞅那书上的你懂不懂,要是不 懂,待会儿叫你嫂子再给你写。」 铁二一想也是,於是翻了翻手上的书本,一翻之下,大吃一惊,梅子标注的 字数虽不多,可字字珠玑,宛若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他所不能理解贯通之 处,看了她的注解,竟瞬间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好像自己陷在迷雾当中,却 突然有一丝光线照了进来,他依着那光线走,便找到了这绝佳的所在! 见铁二好像傻了,自己喊他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铁柱放下烧得火红的 锤子,走出铁铺,用了吼了一声:「二子!」 铁二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啊……堂哥,啥事儿啊?」 他还问他啥事儿?铁柱有点担心地摸了摸铁二的脑门,又试了试自己的,不 烫呀。「二子,你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嫌你嫂子写的不好?要不俺找她给你再看 看?」 铁二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已经很好了!」简直好的超出了他的想像! 难道这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想法让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比旁人 强的铁二有点受不了,他转身就走,连跟铁柱道个别都没有。铁柱在背後瞅着他, 总觉得他有点失魂落魄的,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从这日之後,铁二再也没踏出过家门一步,也没再来柱子家找梅子求教。梅 子的批注好像彻底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连一个妇人都比自己强,这让铁二自尊 大溃。他更加用功了,没日没夜地读书,向来吝啬到极点的铁大娘见儿子如此上 进,高兴的不得了,对那甚是昂贵的灯油,除了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抱怨个两句, 其他啥都没说过。村里人都知道铁二如今出息了,都会送点吃食过去,说是犒劳 犒劳铁家沟这十几年来的第一个举人,铁大娘贪小便宜,一个没落的全部收下。 梅子也听说了这事儿,她不以为然,但铁柱进山打猎回来拿了野味送去,她 也不曾说过什麽。会试在冬日,距今还有两个多月,如果刻苦读书,说不定也能 得个贡士的头衔。 铁二赴京的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他穿着一袭青色的锦缎袍子,头 发束起,看起来颇为风度翩翩,再加上他向来不干活儿不下地,双手白净,倒真 有几分贵公子的气度。铁大伯算是把一生的积蓄都压在了这个小儿子身上,送他 走的时候连眼泪都没能忍住。 ☆、(14鮮幣)禍兆初顯 祸兆初显(上) 本家的少年郎进京赶考,凡是姓铁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拿了些银子出来,铁柱 原本是想拿一百两的,被梅子拦下了。虽然他们家现在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有钱人家了,但是财不露白,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家大概有多少银子,冒昧 的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别人看了,怎麽想? 被梅子这麽提醒了一遍,铁柱一想,的确也是,那怎麽办呢?折中换成五十 两好了,就这,已经算是一笔钜款了,够普通的四口人家生活一年有余。铁大娘 见铁柱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立马眼神就变了,旁敲侧击打听他究竟有多少身家。 铁柱心里发虚,寻思着自己幸好听媳妇儿的改给五十两,不然哪还有清闲在啊? 铁大娘问得他又烦又厌,当着这麽多人的面,铁二又要赴京赶考,他也不好 发火儿。幸好梅子过来了,四两拨千斤地把铁大娘的话给截了下去,这才算完。 见大娘终於肯放过自己了,铁柱夸张地大大松了口气。梅子瞧他这副模样煞 是有趣,轻笑着问:「怎麽,现在知道我说得对了吧?」 铁柱点头点头再点头:「媳妇儿,以後俺绝对啥事儿都听你的!」 「什麽都听我的倒不至於,你又不是不能思考的小孩子,只是我让你做的事 情,你可都得乖乖的去做,不能有任何异议。」帮他把稍嫌淩乱的衣领整理了下, 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铁大娘家看了一眼道:「这儿也没咱们什麽事儿了,回家 去吧。」 铁柱本来也不喜欢在这儿呆,既然媳妇说要走,他当然没有任何异议。立马 挤进人群跟铁大伯打了声招呼,因为儿子要出远门,铁大伯也没空多理会铁柱, 摆了摆手就算完了。 铁二正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感呢,回头再一瞅,梅子走了!他心底那盆烧得 正旺的火苗也一瞬间熄了,梅子走了,好像也把他的兴奋劲儿给带走了。充满未 知并且无法预测的将来让他有点些微的不安,但这不安在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衣锦 还乡,梅子看自己的眼神会是多麽的崇拜和赞赏的时候就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 藏在胸口的书,那是有着梅子笔迹的书,贴在胸口,就好像她一直陪着自己一样。 为什麽会喜欢上自己的堂嫂呢?铁二自己也说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梅子长得 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媳妇儿都要俊俏,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 粪上。堂哥根本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比如自己!而不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的埋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跟一个山野村夫过一辈子!靠打铁刺绣为生!那双玉 手应该得到最完美的呵护,那张美丽的脸上,应该抹上精致的胭脂水粉,玲珑的 身段应该穿着绫罗绸缎,而非在这麽个小乡村里面,过着和任何一个村妇都一模 一样的日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些柴米油盐折腰! 这样美丽和聪慧的女子,值得更好的对待! 一想到美好的前景,铁二满心都是幸福的泡泡。他幻想着自己高中状元,骑 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然後他可以带她走,让她一辈子陪着他。 这份喜悦一直围绕在他心中,始终不曾退却,直到跟着马车到了京城,那繁 华乱了他的眼,他见识到了更多更有钱更厉害的人,才知道自己真的算不得什麽。 从铁家沟到京城,距离要怎麽说呢?就是大概在秋分的时候出发,到达京城 刚好赶上立冬,找到落脚点後等半个月,便开始会试了。会试用时三天,然後十 天後发榜,前两百名有资格参加殿试,由当今圣上亲自监考。 到了京城,铁二与镇上一同坐马车前来的书生选了同一家客栈入住,他这人 颇有攀比之心,自觉不比别人差,再加上身上也真的是有些银子,所以牙一咬, 也选了间天字型大小上房。一两银子一天,包三餐的话则要一两半,铁二很是心 疼,但是又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便整日打肿了脸充胖子,出去集市上 买了许多相对比较便宜的小吃食,以用功读书的名义躲进了房间里,整整好几日 不曾出来。後来东西吃完了,狠狠心准备在客栈里吃一顿,竟意外结交了几个当 朝权贵的子弟,他虽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胜在相貌气质出众,跟铁柱的长相完全 就是两个极端,铁二看起来就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众人只觉他的穿着打扮似乎并 非上品,但气质谈吐都非池中物,一时间竟有不少人与之交好。 会试题目皆是出自当朝翰林院所发行的固定书本,四书五经也考了不少,还 有几道比较灵活考得是实用灵活性的大题,铁二心中暗自庆幸,这些题目,大多 数他都曾在梅子的书里看到过,虽然有几道他不懂,也因为拉不下脸子去问梅子, 但他将书大多都背的滚瓜烂熟,所以这些都不算什麽。 果然,十日後放榜,他高居榜首。他所在的那间客栈瞬间便差点被人踩平了 门槛儿,无数达官显贵都想与他结交,甚至还有些家里有女儿的都动了连亲的念 头。想想,这还只是会试的榜首,若是殿试的榜首,又该如何?当今圣上爱才, 只要被他看中,那麽飞黄腾达的日子就不远了!朝廷的制度也是极其推崇读书人, 想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那时的丞相便是中了头彩,从此後平步青云,权倾一 时,至今也不曾被人忘怀。铁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这突然其来的胜利 的确冲昏了他的头脑,但是只要一想到梅子,想到梅子的那两箱子书,他就一个 激灵,他要的更多,远远不止这些!如果现在自己中了状元,那麽他肯定会扔掉 所有书本去与人结交,可是他还不是状元! 想到这里,铁二拿起书本,继续埋头苦读起来。不得不说,他现在的衣食住 行完全不需要愁了,不少人争着给他送银子送吃食,还有的竟送了好些美婢过来! 铁二原想推辞,可到底也没抵抗得了这诱惑。 到了殿试这日,被婢女伺候着起了床的铁二,竟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第一场史论五篇,共五题,皆是书本知识,所以不他曾不安;第二场各国政 治,艺学策五道,仍是五题,铁二对此不大擅长,但是凭藉着梅子书里的答案, 也勉强过得去;第三场义与民,共三题,全是实打实的实用类题目,首题次题三 题环环相扣,想蒙都蒙不行。做到第三场的时候铁二已经汗流浃背了,手心的汗 水连考卷都给弄湿了,再加上皇帝坐在正前方的龙椅上,周遭全是一品大员,在 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不少考生已经吓得晕了过去,题目连一半都没答到。 忐忑不安地把考卷交上去,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竟招手命收 考卷的官员将第三场的卷子送上去,他捧着,一份一份翻过去,他看卷子的态度 是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在看稚童的涂鸦一般,可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他的脸色 立刻变了,可皇帝毕竟是皇帝,眼底情绪浮动,面上竟丝毫不显,仍是镇定自持 地继续翻阅。半柱香後,整叠考卷便看完了。民间皆传当今圣上天资聪颖,有一 目十行的本事,果然不假。 他留了手上的几份卷子,一一将考生点了出来,铁二听着被念出的人名,心 底一点点冷了下来。当皇上手中只剩一张卷子的时候,他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 了。他有何颜面回家,又有何颜面去见梅子?这样的自己岂不是连堂哥都不如?! 看着手上的纸,皇帝良久才道:「铁志轩。」 铁志轩,正是铁二的大名。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傻眼了,可又不敢抬头看 皇帝,只跪在地上磕头行礼:「皇、皇上!」 「你的这份卷子,还有这一份。」轻轻扬了扬手中上好的宣纸考卷。「答案 是哪里来的?」 铁二壮着胆子看向皇帝手中的考卷,看到正是自己会试的考卷。「回、回皇 上,这是草民自己写的!」 这时,站在皇帝身侧的一名武将冷笑一声道:「你若是能答出会试的题目, 如何答不出这殿试的第三卷?」声音冰冷,掷地有声,铁二看见他手上雕着大蛇 的方天画戟,知道他便是本朝的战神魏冲,武将身上特有的杀气让他再也不敢撒 谎,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10鮮幣)大禍初顯(下) 把自己所知道的t全部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之後,铁二惶恐不安地跪在金 銮殿下,头不敢抬,手心全是虚汗,因为不知道面对自己的是什麽,所以他格外 恐惧和害怕。 皇帝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怎麽都掩饰不住的。大概过了半 柱香的时间,他轻笑着对魏冲道:「你听见了吗?」 「回皇上,末将听见了。」魏冲的情绪比较明显,很清楚就让人感受到他的 喜悦。 一旁的丞相面无表情──他是出了名的铁血丞相,铁腕手段向来令人不寒而 栗。对於皇帝和魏冲的高兴,他只是咧了咧嘴,却无法掩饰住他心底的那种冲动 和兴奋。那是一种即将找到自己寻找多年的猎物的兴奋──极度的兴奋,恨不得 把那只猎物拆吃入腹,让他再也无法逃脱,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万劫不复。 因为心情愉悦,所以皇帝不仅给了铁二一个进士的称号,还破天荒的没有追 究他称得上是作弊的考卷。虽然成绩排在两百名贡士的後几名,但是也足以做个 七品小官了。铁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得到这样的殊荣,当下便高兴的不 行,不住地磕头叩谢皇上的圣恩。 将一众进士挥退後,皇帝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魏冲,你听见了吗? 他没死,他还活着!」大笑过後,却是阴冷入骨的咬牙迸字。「朕也该找他算这 笔旧账了!」 魏冲神色猛地变了:「皇上──」 皇帝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黑色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朕要 做的事情,不容你置喙。你只消依照朕的吩咐去将他寻回来就是了,这麽多年了, 他竟瞒了朕如此多的事情,朕绝对饶不了他!沈泽!」 「臣在。」丞相出列,恭敬地叩首。 「你同魏冲一起前去,务必要把人带回来。还有──」这话似乎让皇帝有些 难以启口。「不准让他伤了一根头发,否则朕拿你们治罪!」 「是!」魏冲立刻应下,沈泽却稍微有些迟疑,但过了半晌,他咬咬牙,道: 「臣遵旨。」他不明白,为什麽对於一个不识时务不知道胜者为王良禽择木而栖 的人,皇上却如此心软!他是个无情铁血的帝王,唯独对一个前朝旧臣如此念念 不忘!还有魏冲,他不是出了名的战神吗?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怎麽听到那人消 息就如此失控?那种喜悦和激动,出现在一个面瘫男人的脸上,真是可笑之极! ************************************** 一行铁骑踏破了铁家沟的宁静,他们势如破竹地奔进了村庄,为首一身铠甲 英挺不凡的男子跳下了马,捉住一名站在村口的中年汉子询问:「铁柱家住在哪 里?」 汉子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出方向,男子一把扔开他,翻身上马,一行人呼啸而 去。 村民们哪里见过马,哪里见过当兵的?!他们既害怕又好奇,纷纷讨论起这 是犯什麽事儿了,为何这些人要找柱子?! 大马上为首的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先前穿着铠甲的将军,另一名则身着青色 书生袍,面如冠玉唇似抹朱,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两人的表情却大不相同, 一个是严肃中带着喜悦,另一个却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似的板着张脸,看起来好 像恨不得能杀个人来泄泄愤。 梅子在家正晒着她切成片的萝卜干呢,突然听到自家大门被敲响了。她疑惑 地扬起眉头,柱子今儿一早刚进山去打猎,原本死活要带她一起去的,她好说歹 说才让他相信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晚上会去三嫂家住,他才罢休。可这麽会儿 怎麽就回来了? 抹了把汗,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走去开门:「怎麽回──」 「来了」两个字窝在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出来。 梅子的第一反应是甩上大门,但是理智阻止了她这麽做。因为她知道,如果 自己甩门,这些人会有无数个方法来逼她出去。 魏冲神色激动又带着些许不敢置信。在今天之前,他永远都无法想象这样的 梅子!她应该是高贵优雅运筹帷幄,无论做什麽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可是现在, 她却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头发用木钗子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穿着围裙,双手还 沾染着一层白白的粉末。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泽也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事实。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虽没有真正地见过她, 却从魏冲等一切见过她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完美与聪慧,可今日一见,她完全不是 他想象中的模样!她没有高高在上,没有自命清高,甚至连笑容都是温柔和蔼的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超越和打败的对手! 三人一直相对无言,直到梅子出声打破了沈默。「好久不见了,远之。」 远之,正是魏冲的字。被梅子这麽一叫,他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嘴唇不住 地上下抖动着,梅子见他如此激动,粉唇轻扬,黑色的眼睛慢慢看向一旁的沈泽: 「这位……想必就是当朝丞相沈大人了吧。」 「久仰。」沈泽轻轻颔首,眸底印出了梅子的样子,心底思绪万千,却什麽 都没说。 梅子给了他一个同样清浅的笑容:「你们是来带我走的?」 魏冲困难地点了点头。 「走吧。」她解下围裙,率先走出家门。 沈泽忍不住问:「你不需要收拾什麽东西吗?」 梅子停住了脚步:「没什麽好收拾的,我什麽都没带来,自然也不需带什麽 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轻又沈重,有什麽浓厚的感情晕染在其中,令人想哭却又 好像哭不出来。 魏冲还想说什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沈默地牵过一匹马,梅子接过缰绳, 利落的翻身上马,在驱马前行的最後一秒,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她生活了一 年多的家,然後再也没有转身。 她一直等待的离别,终於到来了。 ☆、(17鮮幣)重為左相(上) 重为左相(上) 铁柱赶着驴车,到村口的时候刚巧看到了铁四叔,正想打招呼呢,却见所有 村里人都傻眼地瞪着自己,有几个嘴唇不住地哆嗦,好像有什麽话要跟他说似的。 没个心眼儿的傻大个挠挠脑袋:「四叔四婶,今儿咋这麽早就在这儿啦?」 ……没有得到回应。他奇怪地看了村民们一眼,不晓得他们都中了啥邪。 「俺去家了啊,你们慢些耍。」说着便轻轻拍了下驴子屁股,还没走一步呢,铁 四叔突然冲了出来挡在驴车面前,语无伦次地指着他们家的方向,半晌却啥都没 说出来:「柱、柱子……你、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她——」 一提到媳妇儿,铁柱立马急了,一双铜铃大眼瞪成了两个圆,连问一句俺媳 妇儿咋了都没来得及,直接跳下了车,缰绳一扔就朝家狂奔而去。铁四叔连忙帮 他把驴子牵住,然後其他的几个汉子也立刻跟了上去,可铁柱实在是跑的太快了, 他们根本追不上。等他们到了家门口,就只看见铁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当天,就 只是傻站着,什麽话也没说,看到他们来了,就问了一句:「俺媳妇儿呢?」 没有人回答他。 「俺媳妇儿呢?」他从人群里看到了铁三嫂,立刻冲了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问: 「三嫂,俺媳妇儿呢?俺进山前不是把她交给你家帮忙照顾的吗?俺媳妇儿呢? 俺媳妇儿去哪了?!」 铁三嫂只是哭,然後不住地跟铁柱说对不起。铁柱也不要她的对不起,就问 她他媳妇儿去哪里了。他们为什麽哭啊,媳妇儿衣服东西都还在家里呢,那堂屋 桌子上还有盆面正在发呢,她说不定就是去邻村猪肉摊上给他买肉吃了啊,她不 是经常去吗?三嫂到底在哭什麽?! 这时候铁四叔把驴车给牵来了,他先是帮忙把驴子拴好,然後分开人群走了 进来,对铁柱说:「你媳妇儿被一群兵带走了。俺们都是庄稼人,不知道他们是 干啥的,他们一靠近你家就派人把周围围起来了不让大家伙儿靠近,也不知他们 跟你媳妇儿都说过些啥话,但瞧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儿,估计你媳妇儿是要遭罪 了。」话一说完就瞧见铁柱跟头牛似的往外冲,好几个汉子一起拉也没弄住他, 看他跑到门外,左右茫然地望了望,想去追,想去找,却不知去哪里追去哪里找 ——似乎天下之大,唯不知她在何处。 「柱子,你甭这样,俺看你媳妇儿走的时候是骑在大马上的,别听你四叔胡 咧咧,那些兵要是来抓女人,咋就那麽巧直奔你家哩?抓女人的兵不是好兵,那 他们也不可能就抓了梅子,其他啥事儿都不干就走了啊。俺倒觉得梅子之前应该 跟他们认识。」村长捋了捋胡子说。 村长夫人啐了他一口:「我呸!你知道个啥就搁这儿胡咧咧,那是好兵孬兵 你能看出来啊。」 「俺咋就看不出来,俺年轻时候去京城探亲,在那京城里看到的兵就都是那 样的!」 「那你咋知道梅子跟人认识?那梅子要跟他们认识,还能不理俺们这些乡里 乡亲的啊?她是个好媳妇儿你可不是不知道,平时见着俺们,那哪次不是带笑的, 你那老寒腿犯了还是她给开的药方呢!她要是跟那些人认识,俺在村口喊她,她 做啥子不理俺?!」 村长窒了一下,不知该说啥了,支支吾吾半晌憋出来一句:「那肯定认识!」 「你说认识就认识,你是梅子还是梅子她爹啊?!」 两口子就当众开始拌嘴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快活。铁柱站在门口愣愣 地,铁三嫂实在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凑过去问:「俺说柱子啊,你知道不知道 梅子还有啥子远房亲戚不?之前王大娘说她孤身一人,那总还有个亲戚在吧,快 去打听打听,问问她哪儿能找着梅子啊?」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被一 群兵带走,能有啥好下场不成?! 闻言,铁柱如梦初醒,对啊,还有王大娘啊,他可以去大娘那里打听啊!跟 媳妇成亲这麽久,大娘经常到自家来看望,媳妇儿也经常回去,要是有啥事,王 大娘肯定清楚!心里这麽想着,已经准备拔腿就跑了,可没跑几步,拐角的地方 就看见王大娘在她儿子媳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朝这里走。铁柱冲上去,劈头就问: 「大娘,你知道俺媳妇儿还有啥亲人在不?」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等待着王大娘回答,可老人家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摇头……她摇头是什麽意思?是不告诉他,还是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 道啊,梅子不是她亲戚吗?不是因为梅子父母双亡没人照料,她这个远房长辈才 把人带回来的吗?她怎麽能不知道呢?! 「梅子啊,其实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当时啊……俺想想,那是四年前的 事儿了,那时候俺腿脚还利索些,刚巧啊,俺儿子要成家,俺就去那镇上卖鸡蛋, 回来的时候走岔了路,经过片草丛,就瞅着梅子躺在那儿,身上全是血,俺原本 想找人来帮忙,可梅子却醒了,她一睁眼瞧见是俺,就求俺别找人,说她没事儿。 然後俺瞧她拿几根针紮了几下,好像真的就好很多了!俺没说啥就把她领回家了, 一开始俺也怕她是哪里跑出来的青楼女子或者是大家族逃出来的丫鬟,可跟梅子 在一起久了,俺就知道,她以前肯定是个大小姐,要是没了她,大子娶不着媳妇, 毛丫也嫁不出去!」 铁柱整个人都瘫软了——那麽高大的身躯,软软地瘫了下来,好像浑身的力 气瞬间都被抽走了,一丝不留。 所以,也就是说,王大娘根本不知道媳妇是谁,更不知道媳妇家住哪里!他 这时候只恨自己平日里为何不问媳妇,此刻她不见了,他却才开始着急! 媳妇儿,你到底在哪里呢? ******************************************** 金銮殿上,梅子跪拜於殿前,依然荆钗布裙,和殿里娇媚如花的宫女比起来, 她实在是太过寒酸,可她在那儿,却硬是把人活活都比了下去。 数道火热的目光射过来,皇帝玩味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直到这沉默的气 氛让人不堪重负,梅子也不曾动弹过分毫。 良久,他嗤的一声笑了,还不懂,她永远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初见 时是这样,离别时是这样,重逢也还是这样! 挥手命所有人出去,只留下魏冲和沈泽二人,皇帝轻笑,下了龙椅,朝梅子 走去。「梅卿,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不逊当年哪。」 「皇上过奖了,微臣年逾而立,如何也称不上风采依旧。」 「不卑不亢,不愧是当年父皇钦点的头名状元。」他弯下腰,眼睛对着梅子 的。「你可知道这四年来朕找你找的多苦?你可倒好,居然藏了这麽久,要不是 机缘巧合,说不定这辈子朕就给你混过去了。」 「臣不敢。」依然是,清清淡淡,不卑不亢。 「你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皇帝突然恼怒起来,一把钳住梅子的下巴,迫 使她直视自己。他只是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属於平静之外的东西——可 他失望了。不管什麽时候,梅子看他,永远都是那麽自重和矜持疏离。哪怕他贵